北地胭脂

Sweet Power 08

08

Yancy睁开眼睛，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床上。

暖橘色的灯光打在铁灰墙壁上，交缠反射出一种奇妙的、昏暗而冰冷的红色，很熟悉，也很陌生。隔了大约几秒钟，他才意识到这是PPDC宿舍的房顶。和他们在安克雷奇基地的那间差不多，除了他躺在一张单人床而不是上下铺的上铺之外。

“Yance？”他的弟弟从床边俯下身，一脸紧张地看着Yancy，然后小心地、像是怕把他碰碎了那样伸手拂过他的额头。

“我怎么了？”Yancy难以置信地问，语气里多了几分不确定，“我怎么会在这？”

断层的记忆还停留在他和Delevingne议员的对话上，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

“你晕倒了。”Raleigh半扶半抱地让他靠在床头，眼睛是里毫不掩饰的担心，“就在你们离开医务室之后。”

他被他哥吓坏了。

出走医务室的时候他就注意到Yancy的脸色非常难看，怀疑是Delevingne议员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但Yancy告诉他一切正常，他们只是谈了些关于创后应激相关的东西。

议员先生在旁边一直深深地盯着Yancy，笑容如沐春风，甚至提出了共进晚餐的要求——按照他原本的行程，下午就应该启程前往会见九龙当地官员了。

这要求也不太好拒绝，毕竟对方又没有让PPDC拨一台机甲战士协助他杀人放火。吃个晚饭而已，难道要Herc板着脸表示食堂卡着人头做饭没你的份吗？

就在他们准备前往餐厅的时候，Yancy无声无息地，没有任何预兆地坠落在地板上。

两双相似的水蓝色眼睛对了个正着，Yancy注视着他弟弟，目光胶着在Raleigh蓝得有些像外面晴空一样的眼珠，然后毫无预兆的，刺骨的冷意从指尖开始，一点点弥散开来。

那是他的梦，他总做那样的梦——

Knifehead带着腥风的巨爪，他无法抗拒地没入水面，阿拉斯加冰冷彻骨的海水没顶而至——他在水中挣扎，但是身体从最细微的神经末梢开始僵硬，细密冰珠密密地凝固在头发和睫毛上，一层接着一层。

残月已经于天幕升起，那片月光也是凉的，他身处在海面和月光相接的光幕中，逐渐失去意识。

脑海里掠过最后一个画面，故居已经荒败的花园，深紫色玫瑰凋零了最后一片花瓣。

他坠落进无限黑暗之中。

然后是一片刺目的白。

Yancy意识到场景正在变幻。

“那让我浑身剧痛，无法呼吸。”白光中Delevingne议员嘴唇开合，说出不可思议的话语，“我们是一样的。”

Yancy难以克制的呜咽出声，尽管他用尽全力抵抗着潮水般席卷而来的痛苦，可这并不奏效，巨大的窒息感和心脏抽搐的疼痛主宰了全部感官系统，让他的冷汗在短短几秒钟内就打湿了衣服。

“Yance！”Raleigh感觉自己的心正在猛地下沉，他急匆匆地抱住正在发抖的哥哥，肌肉僵硬着，不知道该更用力地抱着Yancy还是松手去找医生。

在重逢后，这是Yancy第一次让Raleigh束手无措。他知道Yancy的身体遭受过巨大创伤，并且未曾得到妥善的治疗。但是“知道”和“亲眼所见”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Yancy在他面前一直表现的那么正常，像个健康的人一样说笑、晚上在酒吧打工、甚至还能把室友四岁的儿子抱起来玩举高高的游戏。这些举动麻痹了Raleigh，让他从没想过——或者是下意识地逃避着Yancy的旧伤。

Yancy在他怀抱里大口喘息，冷汗流了满脸而没人顾得上去擦。他的手指死死扣在Raleigh背上，用力太大而留下几道血淋淋的抓痕，而Raleigh感觉不到背上的疼。

整个过程持续了大约两分钟，Yancy的手指倏然松开来，Raleigh瞬间觉得全是发凉，尔后发现他只是在尝试着呼吸。

窒息感已经莫名其妙地消失。Yancy不再感到无法呼吸和刺骨的冰冷痛疼，先前的痛苦像是场梦，只有身上湿寒的衣服证明这并非是以往那样因为旧伤发作产生的噩梦。

而Raleigh的表情像是马上要哭出来似的。

“Yance？”他迟疑地问，并不敢松开自己环抱在兄长背后的手臂，“你好些了吗？我现在去叫医生——”

“不……不。”Yancy被冷汗沁得湿漉漉的睫毛动了几下，努力挤出微笑，“不要叫医生，我可以。”

“你完全不好，”Raleigh向他指出，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那个婊子养的，我知道是他——”

Yancy摇头，他把手虚扶在他弟弟的脸侧，深呼吸了一下，“不关他的事。”

“自从见过他之后你就不正常！”

“那不能证明什么。我有旧伤，有没清除干净的毒素，你知道。”

“如果你心里真是这么想的，就不会有这样躲闪的眼神！”Raleigh怒气冲冲，Yancy在就他眼前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政客而陷入痛苦，他什么都做不了，觉得自己的胸腔都要因为愤怒而炸裂，“你自己明白。”

Yancy皱了皱眉，抚在他脸庞的手加重了一点力气，“So what？你不能现在冲过去给他一拳，然后告诉所有人我在和他谈话之后旧伤复发所以这一切和他脱不了关系。”

“……”他看起来像是那么没脑子吗！

“要不要聊聊天？”Yancy松开手说。

“如果你想。”Raleigh抱着胳膊看他，“就聊聊你们都说了什么怎么样？”

显然这并不是个好话题，在Yancy说道议员先生吻了他的手的时候，Raleigh的脸色十分迅速的变黑，并且向他指出了华点所在：“正常人不会吻一个地位不如自己的男人的手。”

“这不是重点。”Yancy皱着眉头，像是在努力思索着什么。

他觉得自己隐约抓到了一点线索，但那点思绪像是条游曳在宽广水域里的小鱼，从他指尖一闪而过，让他无从琢磨。

“这就是重点。”Raleigh对着自己哥哥瞪大眼睛，“他这样很奇怪，capisce？”

“他不是想追我，你搞搞清楚。他……”

Yancy突然顿住了，他露出一个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Raleigh，张了张嘴。

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像是突然明白一切，又彻底糊涂了。

Raleigh安静地等着他说下去。

“这不可能。”Yancy说，深蓝的双眸望着他，“没好处……我是说……天哪这难以形容，你会懂得，对吧？”

他言语中一片混乱，如果是别人可能根本听不懂他在表达什么。

“我知道。”Raleigh说，“你想说他的行为站不住脚，并且他没理由要故意做这么件对他没好处的事，是吗？”

Yancy对他比了个拇指：“Yeah，就是这样。Delevingne议员，你听到了，他希望我劝说你接受空军的条件，称为大战之后为空军代言，掌控政治角力主动权的新英雄。”

Raleigh故作无奈地摊手：“听起来像是空军喜欢做的事。”

“问题就在这里，他这样做毫无意义。”Yancy继续认真的、慢吞吞地说，像是怕Raleigh听不清楚一样把每个单词都咬地缓慢而清晰，如同幼年时他拿着钢铁侠的玩具趴在婴儿床边哄着教Raleigh叫哥哥，“一个海权大国，从来不可能受到来自地面的直接威胁，空军飞出去不如航母在那边停一停。参联会里空军部只占一席，海军部却有三个席位……即使你接了他的橄榄枝，也不会从根本上影响海军的地位。”*

托Raleigh的福，Yancy从刚上中学起就开始在图书馆里扒翻所有能找到的，关于二战的一切书籍资料。

Raleigh欣慰于此，他再次意识到虽然失去了部分记忆（其实到现在也不确定到底是哪部分），但曾经那些细枝末节依然存在于Yancy身体当中，随血液生生不息。

他以为自己失去过他哥，但实际从未。

Raleigh看着他哥，用那双如同极夜里冰闪初融的湛蓝眼睛：“更关键的是，制海权之所以重要，其根本在于能够自由利用海洋通道。保持制海权才能保证重要水道畅通无阻，维持贸易利益。只从这点说，要撼动海军地位是痴人说梦——1946年他们倒是试过，也险些成功了，但结果显而易见，一场战争就把他们打回了原形。Delevingne蹿升地这样快，这点道理他不会不懂。”

“要把你推出去对他们来说毫无利益可言，即使一时间辉煌耀目，结局也很可能会使麦克阿瑟那样。PPDC和海军同样位于海上战场，真论起来自然比空军更近得多。”他哥语气淡漠地补充，就像以前有过的千百次，他们在灯光昏暗的宿舍里讨论着某次斩杀行动的细节和更好的策略，“一个刚从生死边缘爬出来，就能抓住机会上位的政客，我不相信他会做没有回报的事。”

“或许他做这件事的利益并不在空军，空军不过是他的幌子。”Raleigh说，把头靠在Yancy肩上，保持着一个不怎么舒服的姿势贴着他哥，“不论如何，你不要答应他的任何条件，Yance，不要为了我答应他什么。”

Yancy很反常都没接话。

“What？”Raleigh的眉毛高高挑了起来，他不得不直起身子死盯着他哥看，而Yancy目光游移，就是不肯和他对上，“你答应他了？什么？”

Yancy很难得地在他面前吞吞吐吐，像是犯了错误的小学生在严厉的班主任面前那样眼神游移不定，Raleigh敢说如果现在不是躺在床上，他哥一定会不自在地用左脚摩擦地面，“呃……”Yancy小声说，“就……一个采访？”

 

Raleigh的黑脸从那晚一直摆到几天后见到来采访的记者。

真是见鬼的太好了。

在见到记者那瞬间他想。

如果Delevingne议员就在他眼前，Raleigh很可能会脱口而出一句你是真的恨我我早该知道！特意安排Naomi Sokoloff来做这个专访记者是几个意思？当然，Naomi是个出色的记者，并且她从感情上就倾向于猎人计划，包括Pentecost在内他们几乎都接受过他的采访。

但问题是，这些被采访者可没有哪一个跟Naomi Sokolof在吉普车里乱搞过。

女人早就不是当年穿着紧身上衣短小热裤在酒吧里搭讪他们的火辣少女了，当然她依然艳光照人，丰厚性感的嘴唇微微噘起时仍旧能够轻易吸引那些毛头小子们的注意力，并且因为多了几分成熟的风韵而显得更加具有诱惑力。

Raleigh不得不承认Naomi和他记忆中的那个骨肉皮已经完全不同，她甚至没利用自己过剩的魅力试图去套Yancy的话，她表现的完全是一个记者的专业素质。

而Yancy。

Raleigh盯着他哥。

Yancy的神态完全放松，从他脸上看不出一点遇到老炮友时可能会出现的表情，不管是惊讶还是窘迫，甚至是暧昧的调情，都完全没有一点。

这有点奇怪。

Yancy当然是更稳重和周全的那个，但这不代表他能像个老官僚那样做到完美无缺，在感情方面这人表现的其实足够激烈。何况为了他和Naomi那个黑历史一样的“激情一夜”——Raleigh很不想用这个形容词——两兄弟还在酒吧干了一架。不管怎么看Yancy都不可能在再次见到Naomi时无动于衷才是。

鉴于Yancy的身体情况和无法测定的失忆程度，医疗小组建议他们在短时间内不要进行通感测试，以免Raleigh的记忆大量涌进脑海而造成不可逆的损伤。即使是Raleigh有时候也很难单凭着Yancy谈笑风生的样子判定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你已经见过Delevingne议员了。”Naomi放下录音笔，饶有兴趣地问着，“怎么样？我想他可能会在PTSD方便给你些不错的建议。”

“毕竟，嗯，你应该知道，他也曾经有个深海余生的经验？”

Yancy看起来很是疑惑。

他彬彬有礼地问：“对不起，Sokolof女士，你是在说Delevingne议员也曾经坠入深海吗？”

“当然，这很明显是不是？”Naomi有些惊讶于Yancy的毫不知情，她再看向坐在一边“监视”他们交谈的Raleigh，发现这位人类新英雄同样表现出了疑惑，“I’m sorry，我以为PPDC应该得到过消息，毕竟这件事并没过去太久。”

“PPDC元气大伤，恐怕很难达到你心里应该具备的水平。”Raleigh插话说，“实际上这半年来除了必要的军事信息，我们没法把精力侧重于某个政客做了些什么。”

Naomi完全没想到理应最关心太平洋局势的PPDC竟然没有得到应该的内部消息。

“但这其实是个很重要的转折点。”她说，同时加重了语气，“大约三个月前，Delevingne议员在乘船前往航空基地时遭遇飓风，巨风和海浪把当时正位于甲板上的议员先生卷到了海里。不过幸运女神一直眷顾着他，一天后海军搜救人员就在附近的无名岛礁上找到了他。”

Raleigh努力忍着让自己别嘲讽地笑出声来。

但这真的……太可笑了。

他的面部肌肉可疑的抖动几下，花了很大的力气咬紧口腔内壁才没有喷笑出来。

“我以为这种事情只会在大西洋发生？毕竟海况恶劣足以掀翻轻型驱逐舰。”终于他能够发成比较正常的音调，至少不会让人听出他对Delevingne议员的恶意已经突破了天际，“啊Yance你也知道的，”他看着自己一脸无奈和纵容的哥哥，扬起大大的、充满阳光的笑容，“上个类似记载还是在二战时期，PQ17舰队的美国指挥官被北大西洋的海风刮到海里去了。”

“那可是在北大西洋啊。”Raleigh平淡的说，但是音调发人深省，寓意十分深刻，Yancy瞬间领悟了他的意思。

Delevingne议员真是太特么可笑了。

“Well，说不定你该感谢他这次无与伦比的经历，”女人懒洋洋地抽出一根香烟，咬住了却没有点燃，“在那之后他可是终于认识到洋上部队有多重要。”

“尽全力加快Gipsy Danger的建造计划可是他提出来的——你知道，他之前是个坚定的造墙支持者。”

 

“你到底想干嘛，Rals？”当Naomi终于在Raleigh的怨念死光下说出了要去见见老相识Tendo之后，Yancy关上门，扭过头语带责备地说，“你表现的就好像……我有个喜欢吃醋的妹妹一样！”

这是香港基地里一间不算太大的会客室，规模和之前接待议员Delevingne议员的没法比，但胜在干净整洁和五脏俱全。胶囊咖啡机就摆在不远处的墙边，Yancy送了Raleigh一个白眼之后径直走过去给自己添了一杯。

“嘿老兄，你记得咖啡因会影响HBO的疗效吧？”Raleigh马上冲过去阻止了他把咖啡往嘴里倒的行为，“我可什么过分的话都没说，又不是我让海风把他刮到海里去的。”

Yancy揉了揉太阳穴，强忍着没说出那句“可是你的表情巴不得他泡发在海里”。

他不太明白Raleigh到底是搞什么鬼，自从记者到场开始整个人就跟被个幼稚鬼附身了一样，之前那些成熟稳重还有对旁人议论的毫不在乎全都飞到了万里开外。不仅如此，他甚至还不许Yancy和Naomi坐得太近！

老天，可当时他们之间足足隔着一张桌子！

“你怎么了？”Yancy狐疑地看着他的兄弟，“今天没睡饱吗？”

Raleigh撇嘴，用他特有的狗狗眼盯着Yancy，语气十分委屈地控诉：“我简直不敢相信Yance，你要刻意瞒着我，只因为记者是Naomi？”

语气酸的像是刚刚把Yancy调酒用的鲜柠檬片一口气都塞进了嘴里。

Yancy简直是崩溃的。这是什么鬼问题？他当然没有刻意隐瞒什么，Delevingne议员提过一嘴记者是采访一直在跟进猎人计划的Naomi Sokolof女士，可他觉得无关紧要——不管记者叫什么名字，Yancy都不会认识。

都怪他太娇惯Raleigh了。他内疚于让Raleigh深陷痛苦中五年——虽然事出有因——所以重逢后是略微违反了原则，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事情最终他都会让Raleigh如愿。没想到他老弟居然得寸进尺，像个被主人多呼噜了几下头就无法无天，在客厅里乱啃家具还觉得自己十分聪明的傻狗。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连只母蚊子都不会被准许出现在Yancy眼前。

他当然爱Raleigh，愿意为Raleigh付出一切甚至生命——但是，这其中绝对不包括放弃和异性交谈之类的人身自由。

“拜托，我根本不认识她——”Yancy翻了个白眼，“别像Jaz那样好吗，‘那Yance结婚之后就不再是我的哥哥了吗’，这太娘了。”

很好，他们都知道Jaz说这话的时候只有五岁，而且九岁的Yancy也不过是在情人节那天礼貌性地亲吻了送他巧克力的女同学的面颊。

“Good，”Raleigh打了个响指，扯着嘴角假笑，“所以你是把你们曾经背着我在车上度过了‘美好一夜’（他特意加重了一下语气）的事情都给忘了是吧。选择性失忆，哈？”

“真的吗？”Yancy张大眼睛，一脸无辜，“我和她搞过？”

“……”他说话是有多不可信！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

“方便你们继续约炮？”虽然Yancy早就和Naomi断了，他和Naomi搞上的本意也不是出于情爱，但Raleigh就是忍不住想刺他一下。

“她很辣，你应该让我为自己的魅力陶醉一下。”Yancy义正词严的说。

“……”婚戒都戴上了这么多异性缘是要拿来吃嘛！

“虽然我现在已婚，但还是很在意自己的男性魅力，kid。”

Raleigh控制住表情，让自己看起来别太得意。

“Whoa!你现在笑得好像个变态。”

那就不要刻意伸出舌尖舔他的手指啊！


“我在想，”当Yancy涨红着脸被他压在桌面上，边笑边故意抬起腿在他大腿上挑逗地蹭来蹭去时，Raleigh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慢条斯理地说，“你是不是应该跟我坦白自己到底还记得多少，bro？”

Yancy又一次探出舌尖舔舔嘴唇：“有那个必要吗？”

“为了不再发生类似的尴尬，以防万一。”躲躲闪闪一看就是有所隐瞒！

“你不会想知道的。”Yancy忍着笑，尽可能严肃的说，“不是什么好事，信不信由你。”

“你tmd昨天借口不记得了拒绝和我睡一张床，”Raleigh松开钳制他的手，自己直起身子，顺手在他胸口掐了一把，看Yancy抿着唇低声抽吸，“‘哦kid，我不记得我们小时候有睡在一张床上过’，我觉得这已经够不好了？”

Yancy迅速起身坐在了桌面上，但是腿依然夹在Raleigh腰间没有松开：“你那张床太小了，两个一米八的大男人睡一起真的很挤。”

“……”就知道是为了睡眠质量！他心里除了睡觉别的都不重要！

“好吧，其实重要大部分都有记忆，Naomi这个纯属意外。”

Yancy语调有点软绵绵的，像是一大捧棉花糖之类的东西，Raleigh顿时心中警铃大作，他哥很少用这种刻意的、绵软的语气说话，除非是要戏弄自己老弟的时刻。先放软姿态让Raleigh上当，屡试不爽的套路。

“狗拉雪橇。”Yancy说。

……所以说这套路果然还是用不够！

那是Raleigh八岁那年的冬天，Becket一家到了芬兰旅行。因为带着三个小孩，爸特地在赫尔辛基的狗场里订了一小时的狗拉雪橇。明明实在阿拉斯加就可以做的运动，但Raleigh一直吱吱叫着“Uncle Charles说了在家门口坐雪橇才不是男孩子的作为”，拒绝在阿拉斯加的雪橇犬培训基地坐雪橇。拜他所赐，Yancy在来到芬兰前也是从来没坐过狗拉的雪橇。

那年Yancy都十一了，两个男孩子坚持他们自己就能搞定驾驶技能——他们可是阿拉斯加的小男子汉！

小小的Jazmine捂着鼻子嫌弃狗场太骚，然后被妈抱着坐上了爸驾驶的雪橇。

Yancy做得有模有样，他在这方面的确是有些天赋的。虽然存心和老哥别苗头的Raleigh不想承认，但Yancy只要摸摸lead dog的头，就获得了认同一样的被蹭蹭手心，他驱使的狗队跑得又快又稳，Raleigh坐在后面的雪橇里，觉得这种乘风驭雪的体验果然不能再棒。

爸是玩雪橇的老手，很快就赶着狗队带着妈和Jazmine跑在了前面。Yancy和Raleigh一路跟在后面，在爸停下让行其他人的时候，Yancy从驾驶位上下来，小心翼翼地把弟弟扶上去。

“Kid，小心驾驶？”

“放心吧老兄，我保证我干的比你好。”Raleigh对着他哥挤挤眼睛，“我可是得到过Uncle Charles亲传的。”

……看着弟弟洋洋得意的包子脸，不知道为什么Yancy觉得压根就不能放心。

现实证明Yancy的预感是正确的。

在Raleigh开始驾驶的几分钟，的确是没出什么岔子，雪橇在雪地上平稳地行事，Raleigh时不时把钩子插进雪地里控制行进速度——还真挺像那么回事。

Yancy有些放松，开始在口袋里摸索着手机打算给自己来张帅气的自拍。在学校的女同学那里，Yancy这种长得帅又懂自拍的少年可受欢迎了（然而她们说你笑起来比姑娘还甜，他弟这么说）。

事情发展到这里就不太对了，没等Yancy按下拍照键，雪橇就开始左右忽左忽右地难以控制起来，Yancy抓住雪橇边缘，大声问他的弟弟：“Rals，你怎么了？”

没有回答。

这个小混球这种时刻在逞什么强！

Yancy气呼呼的鼓着脸，靠着雪橇扶手勉强转过身，打算好好教训他弟弟几句，新手就不要想玩什么高难度动作了！

然而在回过身子的下个瞬间Yancy惊呆了。

……上帝啊，前面的驾驶座上连个人影都没有。

他弟弟呢！他可爱的、偶尔闹别扭但是依然很黏他的Raleigh呢！

怎么悄无声息地就消失了！他甚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Daaaaaad！！”Yancy带着哭腔大声呼喊，一边慌手慌脚地努力爬到了驾驶座摁下刹车，试图让雪橇停下来。

但是太晚了，狗队的阵型大乱，雪橇半擦过路边的树干，弹了一下，Yancy也跟着弹了起来。然后狗队一头扎进了前面急刹车的爸和妈的狗队里。

Yancy直接被甩进了路边的深厚积雪里。

爸从前面急吼吼地奔过来，抱起大儿子问他摔到了哪里，是不是脚脖子断了，然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小儿子踪影全无。

妈慌得不行，抱着Jazmine就开始往他们来的路上找过去，一边跑一边大喊着Raleigh的名字。

隔了有一会，他们才从路边树林里听到了他弟的回应——这傻孩子居然莫名其妙就从驾驶座飞出去然后扎进了树林的雪堆里。

直到现在两个人都弄不明白Raleigh究竟是怎么迷之飞出去的。

那天的狗拉雪橇结束在一片混乱中，当回到出发地，Yancy按照惯例把肉干喂给领头犬，然后轻抚狗头的时候，他发誓他绝对看到了——

狗队里所有的阿拉斯加雪橇犬都在用一种迷之眼神看着他们。

被雪橇三傻同情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他也算体会到了，但他宁愿没有这种奇葩体验。

Raleigh悲愤的抬手遮住脸，呻吟出声。真是见了鬼了，Yancy这个失忆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怎么总是记得些稀奇古怪的事！

这种记忆跟着一起丢了也不值得可惜好吗！

“冷静，”Yancy说，依然是那种带着小恶意的绵软语气，“你办的蠢事又不止这一件。”

“Fuck you，”Raleigh恶狠狠地咬他的脖子，“忘掉这些，马上。”

“Nope.”男人在他的唇舌下微笑。


-TBC-

*参谋长联席会议，海军部比别人多一个席位，因为他们还有一个海军陆战队上将~

本来只是想写个英雄光环弟弟X失忆哥哥身份差距各种狗血的小言情，为什么开始扯起了制海权，狗血都没洒出去我要哭了！不过香港部分终于暂时告一段落啦，下面安克雷奇的部分努力狗血回来！竹马和绿茶汉子都准备登场了我还是有点小期待呢。这几章写得要吐血，政治部分如果有问题都因为我是个智障少女啊。影响海军势力那段胡编的，严格来说陆战队不属海军，不过隶属海军部，而且行动和海军最密切，所以陆战队和海军相较其他兵种关系更密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