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胭脂

Sweet Power 11

躁郁症有点厉害，真是在胡比乱写了，也没力气检查
就这样吧


11



最近好像每天都感觉自己在做梦。

Raleigh恍恍惚惚地想，带着梦游一样的神情看着坐在客厅沙发里的父亲——还有，当然了，他们的小妹妹Jazmine。

这是上帝跟他开的玩笑吗？他的家庭，就好像是被施加了一个人人都应该死而复生的诅咒，先是Yancy，再是爸和Jaz。Raleigh必定要反反复复，经历过得到失去再重新得到的无限循环，然后回首四顾，已经物是人非。

Yancy就坐在他身边，衣冠楚楚，但是表情茫然。看到爸也没有出声，就只是很沉默地，在Raleigh身边坐了下来。他们之间的距离挨得很近，Raleigh能敏锐地嗅到Yancy身上还沾着自己的气息。

“房子维护的不错，看来那些钟点工还算尽责。”最后还是爸先打破了尴尬的沉默，状似无意地表明一直以来是自己找钟点工来打扫收拾，“你们住着还不错，哈？”

“不错？”Raleigh冷淡的回话，“你指什么时候？”

“……”爸很明显的被噎了，迟疑了大概半分钟时间，才转向自己的大儿子，“呃，你看起来还好？”

Yancy歪了歪头，脸上还带着那种茫然不解的神态，轻声说：“对不起？我不太明白您在说什么？”

Raleigh心里一跳，瞬间反应过来他哥这是明摆着在装失忆啊。

“听着，儿子们，我知道我之前……非常混蛋。”爸只能露出个尴尬的微笑，“不管我之前做过什么，但至少我现在是……真心的想要关心你们，好吗？至少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如果Yance没被人救了，或者没等到猎人学院再度招生我们就死在袭击里，我想或许你永远等不来机会了。”Raleigh显得有些咄咄逼人，他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筑墙的时候，冷漠，对任何人都带着本能的防备。

如果不这么做的话，他不确定能控制住自己，去指责爸曾经带来的那些灾难一样的过去。

短暂的会面，最后的结局是双方不欢而散。Yancy装失忆，什么也不肯说，Raleigh硬邦邦地对爸甩出一句主卧还空着，已经算是最大的让步。

不过两个人都过去拥抱了Jazmine，表达了对于能再次见到妹妹，他们心里其实都相当的开心。

没人有心情继续待在客厅里，Raleigh拽着Yancy回到他们的卧室，重重摔上了门。



他不关心爸到底是为什么回来，那毫无意义。甚至他并不是在全然地恨着爸——他怎么可能真的去恨爸呢？

他和Yancy那么多的过去——

四岁时Raleigh摔坏了Yancy最喜欢的那个钢铁侠限量手办，被七岁的哥哥满屋子追杀。是爸把他扛在肩膀上，让Yancy只能无奈地在自己腿边跳来跳去，嚷嚷着“Raleigh Becket你死定了！爸爸你别护着他！”可就是抓不到他。

Raleigh骑在爸的肩上，揉着眼睛小声咕哝“对不起嘛Yance，我的绿巨人赔给你好不好……”

Yancy气呼呼对他尖叫：“可是我的钢铁侠是限量的，你的绿巨人不是！”

最终还是爸又带着Yancy去市中心最大的那家购物中心买了比之前那个更贵更新的钢铁侠，才算把这件事圆过去。

五岁时爸抓着他的手，带着八岁的Yancy在后花园里一下下刨开花圃的土壤，种下为数众多的玫瑰花苗，然后告诉两个儿子，紫色的路易十四是妈妈最喜欢的花。当年爸和妈就是在外公家的花田里相识的。

Raleigh看着旁边吭哧吭哧刨着土的哥哥，兴高采烈地说自己知道，上次Yance碰坏了妈摆花的水晶瓶子，被妈罚去打扫院子一周。

Yancy抹着头上的汗，因为手上沾了泥，整张小脸都越抹越花：“闭嘴Rals。”

Raleigh躲在爸怀里对着哥哥扮鬼脸。

“你再这样，下次我就不带你去沙地画沙子了！”

六岁那年妈带着Jaz回法国探望外公，Becket家的父子三人沦落到顿顿外卖的地步。终于在妈和Jaz走了一周之后，爸带着Yancy和Raleigh去了一家高档法国餐厅。

在Yancy和他对着焗蜗牛“哇”来“哇”去的发出惊叹时，爸叹为自己点了瓶同样产自勃艮第的白葡萄酒，唉声叹气地说：“妈妈和妹妹回外公家吃蜗牛，我们就只能在这里吃蜗牛。”

不过Yancy和Raleigh才不管这些，反正这是他们第一次吃焗蜗牛，两个人只管用软乎乎的手握紧钳子和双齿叉，笨手笨脚地把蜗牛肉从壳里挑出来。

年纪更小的Raleigh只会用力去拽，最终还是做哥哥的Yancy放弃自己的盘子，小心翼翼地帮着笨蛋弟弟把蜗牛肉夹出来。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Yancy就差把肉喂到他嘴里了。

而曾经每一年的圣诞节，是爸和妈一起准备好圣诞树下的包装好的超级英雄玩具，等着两兄弟睡醒后叽叽喳喳地跑下楼拆礼物，Jaz的则永远是她最喜欢的各种马卡龙色的温暖公仔。

爸有时候会坏心地故意把兄弟俩的礼物买成一个超级英雄和一个软绵绵的公仔，看着Yancy和Raleigh争来争去，然后是大的让着小的——其实童年的每段回忆总跟爸和妈脱不开关系，他们的原生家庭其实没有过任何问题，他们过得比普通人家的小孩还要富足安乐，在妈去世之前。

爸爸曾经是他们的英雄，Raleigh怎么可能真的全心去恨他？

而Yancy的心思比Raleigh的也许更复杂。

通常来说，很多家庭会要第二个孩子，是害怕第一个孩子会感到孤单。头生子对于每一个正常家庭来说，都是花费心血最多的那个。爸和妈在有了Yancy之后三年才生了Raleigh，期间对养育Yancy用了多少心力，Yancy学会翻身，长出第一颗牙齿，含含糊糊地学会说话，跌跌撞撞地迈出第一步……对爸妈来说都是珍贵的记忆，之后照料Raleigh和Jazmine，是已经有了经验的熟练，与之前带大Yancy时所有都很新鲜的体验是完全不同的。

哥哥作为头生子对爸妈的感情，和Raleigh一定是不同的，他在妈的怀抱里初次睁开眼睛，握着爸的手掌学会走路……

从墓地回来的晚上，Yancy沉默着，坐在小吧台前默默喝着一瓶遗落在酒柜里的红苦艾。他背对着Raleigh，动作娴熟地把方糖放置到盛了少许艳红酒液的专用漏勺上。然后，他动作极快的往方糖上浇淋着剩下的液体，Raleigh在背后看着他的动作，潇洒而敏捷的，毫无异样——好像妈妈并没有走远，随时会从二楼探出头来，勒令Yancy不许玩这种危险地调酒游戏；又好像爸爸会在后面接上一句“好小子”，尔后哈哈大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瓶口上移，最后一滴石榴汁样的液体滴落到方糖上的瞬间，幽兰色火焰熊熊燃起。Raleigh猜测此时的Yancy一定是面无表情的，盯着蓝火一点点灼烧炙烤着浸满酒液的方糖，火苗同时在他的水蓝眼睛里跳动，随着他倾倒冰水的动作终于凝结成穿肠的致幻毒药。

红苦艾被玻璃杯身的雕花切割成细碎的无数个片面，每片都闪烁着炽烈的妩媚。红是生命，是血，是死亡。是热情和爱，是哀伤和忧郁降临时最好的疗伤圣药——同时也是血管中汩汩流淌而出的磨难和苦痛。Raleigh不知道Yancy在饮下这杯火辣辣的灼烧时看到了什么，他只知道他哥哥一杯接着一杯，再这么喝下去，致幻效果有多少不好说，但Yancy会先因为酒精中毒被送进医院。

他扑上去架住Yancy的肩膀，他哥哥下意识的挣扎，剩下的大半瓶酒在纠缠中被扫到了地板上，“砰”一声脆响之后，支离破碎地散了满地。

Yancy在那瞬间有些怔忪，下意识反手去推Raleigh的胳膊，口齿不清地催促：“离远点Rals……会被割到……”

“是你该离远点！”Raleigh寸步不让地扯着他，趁着Yancy因为酒精而乏力的机会拉拉扯扯地拽着他挪到客厅的沙发上。

Yancy身体不受控制地倒向沙发深处，两个人的腿绊在一起，Raleigh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就被他哥带着倒了下去。

“Raleigh……”Yancy靠在弟弟身上，他祈求他，语调是Raleigh闻所未闻的软弱和哀求，甚至变得不像他的哥哥，“你也不要走，好吗？”

Raleigh当然不会走，他和Yancy像是两根纠缠在一起的藤蔓，除了彼此之外无处可依。

立于“现在”的时间节点上去审视过去，Raleigh也曾经有过疑惑，或许他们并非从出生那日就注定了纠缠在一起的命运。他们本会像其他每对正常的兄弟一样，安稳地长大，虽然时常会闹别扭、打架，为了青春期男孩子无聊的自尊心爆发无数冲突。也许Yancy会先他一步找到一个中意的女孩儿，突然地在某一次晚餐是宣布自己订婚的消息，而Raleigh，他的弟弟，会边抱怨又被你抢先了，边拍着他的肩膀送上祝福。

可惜现实没有或许，些许的差池，时间就已经把结局篡改的面目全非。

当爸带着Jazmine没有回头的离去时，世界那么大，他和Yancy却只剩彼此。只有Yancy，那个从他出生起就陪在身边的人，会和他一同放肆地大笑，在他惹了事之后为他打架出头，让他趴在自己肩膀上痛哭。爸爸给他富足的生活，只是爸愿意给他的那一小部分。Yancy只能给他勉强填饱肚子的日子，却已经做哥哥的所能给出的所有。

后来他们前往科迪亚克岛，经历了军官训练，连自己都没预料到能够走得更远，开始庞斯训练的课程后，他们开始通感，浮动连接让Raleigh更加真切的感受到Yancy。

所有的一切终于让灵魂融合成一个密不可分的、完美的圆，辨不清你我，无法分离。



“Rals！”Yancy忧心忡忡地叫他，“都过去了，别为他生无谓的气。”

他哥哥走上来，推着他坐到了床上，脸靠着他的肩膀，手也换上了腰部。

Raleigh顺理成章地抬手回抱他。

Yancy很少做出这样示弱的姿态，在Raleigh的记忆里，除了爸离开的那晚，就再没其他。即使在两个人做爱的时候，Yancy也依然能把控住节奏，从而挑逗起Raleigh除了肉欲外更多的求胜欲望。但现在Yancy做出依靠在他怀里的姿势，抓着他的腰，放松了身体，让Raleigh能更贴近的抱紧他。

Raleigh把脸贴向他的脖子，声音因为愧疚和痛苦颤抖不已。爸同是他们曾经的英雄和魔鬼，为了养在外面的女人和妈无休止的争吵，在妈离去后，又冷酷地抛弃了两个儿子。因为过去，Raleigh不会对他有什么入骨的恨意，可也无法心无芥蒂地把他视为父亲、英雄。

特别是当他想起，那些日子里Yancy疲惫的身影，因为缺乏睡眠，眼下的乌青一片，那些笨重的粗活在他手上留下细密的小伤口……都让Raleigh的心止不住地抽痛。

令Yancy这样辛苦的一切起因，不过都是爸的鬼迷心窍，放弃了作为丈夫和父亲的责任，除了房子和家里的一辆车，什么都没留下地跟着那个女人跑了。

每当想到这里都让他觉得胃部抽搐，刚吃完的东西在胃里上下翻腾着，让他想要呕吐。

“Raleigh，我都知道。”Yancy摩挲他的后劲，带着安抚的意味，“我都知道，已经过去了……好吗？”

Raleigh想起那些曾经在通感中感受到的东西，那些酸涩、苦恼带着愤怒的东西曾经也郁结在Yancy的胸口，但在后来，他逐渐感受不到曾经那些对于父亲的愤怒和怨怼。

后来他的哥哥心里，逐渐填满的是对他的那些情绪，比如在Raleigh犯蠢前接过话头，以免他搅出更大的乱子，比如在Raleigh不受控制的时候，如何维持他们的通感而不至于让Gipsy Danger面临失控。

“我可以依然把他当成父亲，”Raleigh说，有点赌气的，他想如果Yancy要认回爸或者说出原谅这种话，他一定会跟Yancy闹别扭的，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他哥不值，“但他可别想摆什么老爸的架子。”

“当然。”Yancy扬起眉毛，“你怎么会觉得我会要求你去听他的？”

“你曾经是很爱他的。”

“但我没必要去继续爱或者崇拜一个抛弃儿子的混蛋，对你老哥有点信心？”

“你总是容易心软的那个。”

“我就是对你太心软了是吧？”

“那还有些不够，对我的话。”他伸手，抚摸他哥软乎乎的脸颊，Yancy偏过头咬了他一口。

“我只是不想看到有什么花边八卦拿着Raleigh Becket和自己父亲的关系大做文章。”Yancy温和的说，“糊弄糊弄，反正假期结束我们也是要走的。”

在他想要再次吻住他哥之前，Yancy伸手挡住了他的动作：“现在你想不想去见见Jaz？刚刚你忙着怼爸，我们甚至没来得及好好和她说几句话。”



“那女人走了，就在前些年。”Jazmine坐在自己房间的床上，看着对面挤在一个沙发上的两个哥哥，“Rals，你就不能坐到一边去吗？为什么非要坐在扶手上。”

“我担心Yance的身体。”Raleigh理直气壮地说，毫不脸红。

Jazmine对他扮了个鬼脸，摆了个“恋兄狂魔”的口型，才继续说了下去。

“20年的时候，爸从新闻上看到了你们的消息，我们都以为Yance死了而你……从那以后毫无消息。他是真的很伤心……”女孩儿扇扇手，肩上金灿灿的长发微微摆动了几下，“虽然我是不明白作为先抛弃的那方有什么好伤心的。”

Raleigh呵呵了一声。

“那个时候她就不怎么高兴了，好像爸还记得自己有两个儿子是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后来猎人计划逐渐开始垮台，她害怕被人知道爸和你们之间的关系，”Jazmine努力回想着，语速放得很慢，她在刚成年之后就从爸那所新房子里搬了出去，很多事情都不再是最近的那个旁观者，只能凭借印象说个大概，“终于有一天她们大吵了一架，她要了些生活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很可笑对吧？有胆子勾引有妇之夫，却为了些不确定的事情又抛下了他。当然爸也是活该，她能勾引他，当然也会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抛弃他——这种事情总是在循环上演的。”

“所以你们并没有……？”Yancy陷在沙发里，试探着问，Raleigh怀疑他是因为腰依然酸疼，所以才这么不讲坐姿的，“我们在进入学院之后不久，就收到了爸……的死亡通知。”

“你是说16年吗？”Jazmine有些惊讶，“他那时候确实要坐船去努美阿，但是有点事耽搁了，后来我们就看到那艘游艇遭遇怪兽沉默的新闻。”

这就说得通了，爸并没有登上那艘沉没的邮轮，那时候事故频出，新闻也是一团乱，情报部门弄错了消息不奇怪。

Raleigh琢磨着，命运真的总是在跟他开些并不好笑的玩笑。

是啊，人生的确是很无常，就好比刚刚在厨房和Yancy亲热时候的自己，一定也没想到过会有做个爱都要和他哥斗智斗勇的一天。

“说起来我也看过些关于你们的报道。”刚刚还乖巧懂事，说话犀利的妹妹突然话锋一转，带了点促狭地对着Raleigh坏笑，“Douglas Howell的那些演讲很精彩啊，看得我都有点折服了，想想有些事情也真是我的两个哥哥做得出来的？”

“Fuck！你不会是Douglas Howell的信徒吧？！”Raleigh震惊地低叫。

Jazmine看上去像是想要跺他几脚：“怎么可能？！他都那样说你们了？！我怎么可能去信他？！”

女孩鼓起腮帮，看上去和Yancy生气的样子真的格外相似，她指着Raleigh，气鼓鼓地道：“你是不知道以前你们也有过同人专题站吗？！很多女孩子根本不相信Howell那套，但却把他说你们两个的那些话当成证据！”

她的两个哥哥看上去完全傻眼了。

曾经拯救世界的Raleigh Becket张着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所以，就收敛点啊。”Jazmine点点自己的脖子，Raleigh下意识地去看他哥，目光落在Yancy脖颈处那个鲜红的、明显是刚印上去的吻痕处，“我真的挺担心爸会气背过气去，毕竟他也年纪不小了。”


-TBC-